读《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

       多年以来，书看得越来越少，饶不了自己的缘故，便学着读起古文来。 因着金陵图书馆筹办个朗读者的公益活动，近日也朗读了几次现代的散文和故事，咿呀迟涩，着实难听的紧。晚来，终于俗务多去，空下来写字读书，确也是难得的滋味。
     朱自清先生《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早有耳闻，却从未读过一个字。想来，朱先生总是个写散文的，除了《背影》之外，多是阳春白雪的景物如《荷塘月色》般，不读并无不妥，因此来南京十余年，见过秦淮河无数次，也并未想着翻开先生的文章耐心读上一段。倒是今天的朗读，借了些许小酒，提起了兴致，拈来一读，竟不能罢口，一字不落地读完，心中也如先生一般怅怅起来……
     百年前的中国，随便说说都是那样的迷人和充满了味道：文人间心心互通的默契如先生知俞平伯；百姓们经年累月劳作后的满足如摇橹的船夫面对秦淮美景；流落风尘却让世人大多黯然神伤的如凄凄惨惨戚戚的歌女；显现着众生平等却都心中有梦的如那片安宁的人间……俱往矣，区区百年，那美好的疆国，竟如此不堪起来，竟如此恶劣起来，竟如此野蛮起来，竟让子民如此无奈起来……呜呼，纵先生重生，何忍多留一日？！如今的秦淮，站在标榜的美丽面前，任我如何想着明末清初那段凄婉的历史；任我如何感受国子监饱读诗书的儒生，都已无济于事，失去了昔日的华彩，沾染上的都是挥之不去断裂的气息，让人无法重构历史描述的诗情画意、可歌可泣。
     说到散文，不免又想起沈从文先生的《湘行散记》，因着近几天湖南发生的事情，着实让人唏嘘不已，也应了沈先生的一段话：“ 看到日夜不断千古长流的河水里石头和砂子，以及水面腐烂的草木，破碎的船板，使我触着了一个使人感觉惆怅的名词。我想起‘历史’。一套用文字写成的历史，除了告给我们一些另一时代另一群人在这地面上相斫相杀的故事以外，我们决不会再多知道一些要知道的事情。但这条河流，却告给了我若干年来若干人类的哀乐！……石滩上走着脊梁略弯的拉船人。这些东西于历史似乎毫无关系，百年前或百年后皆仿佛同目前一样。他们那么忠实庄严的生活，担负了自己那份命运，为自己，为儿女，继续在这世界中活下去。不问所过的是如何贫贱艰难的日子，却从不逃避为了求生而应有的一切努力。在他们生活爱憎得失里，也依然摊派了哭，笑，吃，喝。对于寒暑的来临，他们便更比其他世界上人感到四时交替的严肃。历史对于他们俨然毫无意义，然而提到他们这点千年不变无可记载的历史，却使人引起无言的哀戚。”
     沈先生这段话，似乎预示了今天，相斩相杀在这样一个标榜文明的社会里，依然赤裸裸地存在，然而失去的却是耐不住的贫贱艰难，骨子里缺了这古老的忠实庄严，只好怀着苦大仇深的悲悯，收起对人的堕落和社会文明的哀戚，开始做明天会更好的春秋大梦！